20你们全都骗我

    妹太偏激了，其实父母或多或少对她是有些真爱的，在不动摇家族的情况下。

    “你回去吧，天这么晚了。”我垂下头闷闷的看着地面的灰尘，细微的泥土攀爬上她的布鞋，寒凉的晚风瑟瑟的钻进脚底。

    “那你呢？糜稽，你一个人睡得好吗？你做噩梦怎么办，你不是很怕打雷下雨的吗？”她颠三倒四的的吐露着话语，但是过了很久都没等到我回复之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全身基本上湿漉漉的。她怔怔的摸自己的头发，有些无措的扯了下嘴角，“天气好冷啊，能抱抱我吗？”

    “我不想抱你。”

    “可是我好想抱你。”泥泞的雨水一下子把我全部包裹住了，我怏怏的说“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什么都不懂！我讨厌你看我的眼神！我讨厌你干裂的手指！我讨厌你做的硬生生的面包！我讨厌你说的每一句话！我讨厌你！我讨厌我讨厌我讨厌……”我哽咽的怒骂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缺点，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我被阉割的爱，我踌躇不前的欲望，我无人无津的人格。

    “你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伤心了，所以我一定要来到你身边。”

    “是吗？骗人的吧。”

    “我……”她打算解释却又被我打断。

    “根本不可能有人在乎我！你们全都骗我！我只是你们的投射！印证你们价值的商品！衍生你们生命的另一个躯体！满足你们自恋和需求的人偶！承载你们将来利益的工具！被窥视的欲望中介！你们全都是骗子，骗自己说爱我，骗我说我也爱你们，你们全都疯了，我讨厌你们，你们根本只是爱自己！你们的爱也罢，期待也罢，都与我无关！我不想再承担你们的目光了！”

    她再次被震惊了，眼泪润色她悲泣的眼神划过她干枯的嘴唇。她颤动的瞳孔不断收缩着似乎在怜悯什么。

    “说你们想控制我，利用我就好了，为什么要说爱我？你们的爱脏兮兮的，充满了渴求！潜移默化的诱导我，用言行驯化我，用宠爱麻痹我，用内疚控制我，用压迫恐吓我，你们也好意思说爱我？给我设定了一个人格，用爱劝导我向其靠拢，只要我达不到那个目标就只能得到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的一点点宠爱！我拼命的去追，你们越来越爱我。不，也不是我，是那个“她”，可是我也是会累的！”

    她湿漉漉的站在那里，惨淡的呼吸着沉闷的空气，似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想在成为一把指哪打哪的匕首了，我也有感情我也有情绪我也有思维我也会疲惫。我不想再追逐那个幻想了！我不想再满足你们的愿望了！”说完我停顿了一分钟平复了逐渐愤懑的心绪。

    窗外又打起了雷，闪电决绝的脱离天空直奔地面而来。

    “为什么不看看我？为什么不来抱我？为什么要欺骗我？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声嘶力竭的怒吼着，一下子没喘上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看看真正的我要说什么，想干什么。”

    “告诉我。为什么？”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她小心翼翼的抹掉我的眼泪，嘴巴欲张又合最后只是轻轻的托着我的手掌。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我侧耳检测她的心跳声只得出一个结论——她没有撒谎。

    “我会保护你逃离那个深渊一般的家庭。没有一个孩子该被这样对待。”

    ……她的心脏会是什么模样的呢？是衰败不堪的，还是鲜艳活泼的？摘下来的话会喷多久的血，她的血跟其他人一样都是污浊肮脏的吗？她的躯体是那么的脆弱，搬一个小时垃圾都得休息十分钟。

    “你要保护谁？站在你面前的小鬼吗？还是你一时兴起所怜悯的流浪汉？还是你想象的一个可怜小孩？我告诉你，我是揍敌客的孩子，我来这个流星街不是被父母抛弃，只是来进行一场训练，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杀手，现在我手下杀的人已经数不清了。”

    “你所怜悯，想拯救的孩子根本……根本就……”我突然哽咽起来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是揍敌客家的孩子，只是在流星街的一个普通的小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们以后努力走出流星街，然后买一栋房子，我会努力赚钱然后让你去上学，交小朋友……你不想读书的话我们还可以去环游世界，找到喜欢的地方我们就定下来，开个小店种种菜周末出去玩。”

    骗子……

    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嘛……最近哥哥已经找到了我第二处据点，差点就被逮到了。家里人已经差不多发现我要干什么监测越来越紧迫。

    树敌众多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运作的人员，教会那里也有信徒开始对教条提出疑问，一直联系的利多也失踪了……

    我再次抬起头凝望她，局促的笑了起来。“好。”

    她会痛吗？她会哭泣吗？她会一直保持现在的崇高吗？她会一直爱真正的我吗？她能保证自己所言真实不虚吗？她会在揍敌客的胁迫下还坚持现在的初心吗？

    我什么都不确定。

    “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很想去看那个希多拉姆大峡谷，听说里面的有一处绿洲呢。”我把手掌放在她的心脏上方感受她过快的心跳。

    让她保持这份微弱的崇高吧。

    “现在，回去睡觉好吗？已经十一点了。”

    “嗯。”我收回了指尖乖乖的被她抱起来走回了教堂。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