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人间无数草为萤

    晨光穿过绣着海棠花的纱帐，洒在女子娇美的容颜上。

    虞知挽倏然睁开眼，她先是用手揉了揉眼睛，又觉得自己的头好痛，身子更是疼的难受，对了，昨晚自己被辛书淮抵在床头弄，最后一次也不知几时消停的，后来，后来她就......

    后来发生了什么？虞知挽伸手捂了捂脸颊，有些发烫，是了，她后来好像听到屋子里进来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再然后，她起了高热。

    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垂眸咬唇，不经意间唇上一热，传来轻微的刺痛，心下一怔。

    怎么右手一直没有力气，压的难受，柔软的手指稍微动了动，倚在床旁的男人就醒了。

    连着两日没有刮胡子，辛书淮的下巴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刮在虞知挽细嫩的手背上，有些粗糙。

    虞知挽昏睡了两天两夜，期间高烧不退，吃药也没用，辛书淮就穿着寝衣在冷水中浸泡，然后擦干身体回来贴着虞知挽，拥着她企图能降温，没想到，来回几次之后，烧也算是退下了不少。

    春日的冰冷井水倒在浴桶里，又加了不少冰块，辛书淮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敢喊冷，只能抓住浴桶的边缘止不住地打抖。

    感受到她醒了，辛书淮赶紧上去，满眼激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左脸肿了高高的一块，前夜他那一巴掌打的可不轻,   原本就惨白的皮肤上现在一片殷红，他轻轻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满眼的震惊一点没消减：“阿......阿挽，你醒了，有没有好一些？”

    虞知挽的目光缓缓移向他，微微蹙眉，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没事。”

    这些小动作看在辛书淮的眼里，疼在心里，他这次是真的，真的做错了。

    虞知挽转身不想看他，只抿抿唇，看向纱帐旁的夜明珠，白日里这颗珠子收敛了光华，映射在帘子上，更加耀眼。

    可现在，她只觉得这份耀眼过于刺痛。

    辛书淮不介意她的冷漠，还尝试着跟她说话：“厨房早已备下你喜欢的蔬菜粥，我现在叫人送进来，你多少吃一点，病才能好得快些。”

    辛书淮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虞知挽翻了个白眼，上前想要将她拥住，却被她一把推开，他一时不备，腿还麻着，被推了个踉跄，倒在地上。

    虞知挽艰难地靠着手肘撑了起来，已近午时，只见她乌发蓬松，只露出半张如海棠般的娇颜，凝脂般的肌肤晕染着淡淡的粉色，叫人移不开视线。

    辛书淮有一瞬的失神：“挽挽，我知你生气，但不可不顾自己的身子，什么都等你病好了再说。”

    他在害怕，他害怕从虞知挽口中再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逃避，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纱帐内的小娘子终于转过了头，花容月貌，她的嗓子还有些嘶哑，可说出来的话足以让辛书淮崩溃。

    “大人，我很感谢你从前的相助，我承认一开始是我利用了你，可后来。”虞知挽咬了咬唇，“后来也是对你上了心，我有想过和你一起走下去的，可你怎么能强迫我，为什么伤害我？”

    “阿挽，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真的没有，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从前从未对情爱上过心，我总认为那些是身外之物，抛开这些不谈，我会认为仕途比男女之欢要重要得多，可是后来我错了，可能我的方法过于偏激，但，但那一切的前提正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啊。”

    辛书淮着急的满头大汗，他胡乱用衣袖擦了把眼泪，尽力让自己稳重一些，可泪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挽挽，我会改的，我再也不关着你了，你想去哪都行，你不想在这，天南海北，去哪都好，只求你别再用这种表情看我，别再说那些伤人的话，求求你了......”

    低到尘埃里，这是辛书淮的卑微，也是一个男人的尊严被狠狠甩在地上。

    可他没有路可以走了，对比其他人来说，虞知挽对他的感情是最少的，他总要想着让她怜悯一些不是？

    对，他再可怜些，再卑微些，说不定她一个不忍心，就能接受他，就愿意给他个笑颜也说不定？

    听完这一切，虞知挽的头低下来，露出脖颈后的苍白肌肤，如霜似雪的柔嫩肌肤上，落满了细碎的红痕，不止脖子，还有她的胸上，后腰上全都是男人的指痕与吻痕。

    久久，她阖上眼眸，神情冷得出奇：“放我走。”

    说完这三个字，虞知挽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辛书淮彻底跪在了地上，他大抵平生都没有低过头。

    焦虑，恐慌，紧张。

    也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深切地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胸腔里空荡荡的，很难经得住语言的攻击，非得有另一个身躯将之填满，方能承受得住生命的重量。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他竟是后知后觉。

    因为没有爱过，没有喜欢过，所以会茫然，会无措，会做出许多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处理方式。

    别庄外面喧哗吵闹，兵戎相接。

    众人亲眼目睹，当今陛下一袭玄衣袍服，广袖被风吹起，羽冠之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酝酿着无穷怒意。

    很快，一股大力从外面使劲踢开，姜劭越过屏风，踢开辛书淮，朝里侧那人看去。

    温热的鼻息洒在虞知挽的脸上，有力的手覆在她肩上，循着她的脑袋紧紧贴着她，良久才感觉到细细弱弱的一丝气息浮动。

    小娘子卷翘睫毛间一滴晶莹泪珠挂在其上，将落未落，又有新的泪水汇聚其上，睫毛不受重力，终于一滴滴坠上他的手背。

    “别怕，我来了，我带你回家，别怕了，挽挽......”

    姜劭一再轻拍她的后背，让她有片刻的放松，待她好受了一些，才打横抱起她，大步零星向外走去。

    沧桑不堪的辛书淮倚着桌子费力站起来，他不顾得胸口的疼痛，一把抓住虞知挽的一条胳膊。

    “别走。”

    抱着她的手臂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隐约间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没遇见她时，尚不觉得这世间难熬，只每日孤独度日。

    如今习惯了她在身边，叫他如何还能继续忍受这苦厄的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