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原生家庭

    周末晚上的城郊总是很安静，平时着急回家休息的上班族们，此时很多都在市中心享受着为数不多的属于自己的欢乐时光。正在便利店做夜班兼职的黄佳予看了看手机，已经22点了，店里现在空荡荡的，不像平时会有三三两两深夜下班的人来买些东西充饥。她估计这将是一个轻松的晚上，可以摸摸鱼了。打开手机看着银行余额，除了不多的生活费，还有一笔刚刚到账的辩论赛奖金，整整一万元，她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在脑海中盘算这笔钱要用在什么地方。

    手里拿的这个有些卡的旧手机，是弟弟不用的。虽然早就想换一个新的了，但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东西需要买，就是电脑。学校机房中的电脑实在没办法做专业课作业，她每次都要借同学的，很影响她完成作业的速度。昨天老师又通知，下学期要去安徽采风，这个费用也需要攒一下。黄佳予打开计算器，计划着怎么分配这笔奖金。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一阵铃声打破了夜晚便利店的宁静。手机上的计算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显示着“债主”二字的来电。黄佳予的嘴角收回，刚舒展一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什么事，我在忙呢。”

    “忙什么忙，大晚上谁去你那里。那什么，你奖学金发了吗？”

    “还没。”

    “今年怎么发的那么慢。我听你弟说，你前几天参加了一个什么辩论赛？你平时连话都说不利落，你们学校眼睛瞎了吧，让你参加辩论赛？你没因为参加辩论赛耽误学习吧？不会今年拿不上奖学金了吧？要不怎么这么晚还不发？”

    “没有，这几天学校财务有点事，稍微晚两天发。妈......那个......我这次可不可以不把奖学金给弟弟......我想.......”

    “你想什么想？！你不知道你弟弟刚高考完吗？他和几个同学约着出去玩，就等着钱呢。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也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你奖学金一发就都转你弟弟，这次别给你自己留生活费了。反正你在便利店打工的钱我们也一直没拿到过，你就拿那个钱生活吧。”

    “全给他？！可是妈，黄直才考了200多分，他学习辛不辛苦你比我清楚。他但凡多看两眼书也不会就考那么一点分。而且他要去哪里玩，需要8000块钱？”

    “200多不也是他一点一点学出来的？有的人就是适合学习，有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学不好。他用不用功我不比你清楚？！当初你掉井里的时候，要不是你弟弟到处找人救你，你还能有今天？！每天看那么多书，看狗肚子里了！再说了现在东西都在涨价，你弟弟是出门受苦还是出去旅游啊？！我是真没想到，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跟你那个爹一个样！”

    “好好，我知道了。奖学金一发，我就转给弟弟。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钱想自己偷偷花了，不给我和你弟弟？你也知道，家里的老房子早就该装修了。你平时不回来住无所谓，你是从来不想着我啊。你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当初为了养你，我工作都辞了。结果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在外面找了野女人.......”

    “妈，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我也没钱了呀。便利店挣的钱我还要留着交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下学期采风时间会多，怕到时候没时间做兼职。”

    “采风？你还有心思出去玩？家里都困难成什么样了？！你当初老老实实当个老师不行吗？不让你学建筑，你非要学，说是你的理想，说什么就算学建筑也会补贴家用，结果呢？”

    “妈，那弟弟呢？他假期也可以打工。再说我之前每个月不是都多给你一些钱，让你攒着重新装修家里用吗？”

    “你那些钱哪够用，你弟弟要高考，不得好好补补身体？！你还想让你弟弟打工？他才多大？！啥也别说了，我都打听了，你那个什么辩论赛的奖金一万块钱，赶紧转给我。真是女大不中留，现在开始跟家里人耍心眼了。挂了，你弟弟要回来了，我得赶紧给他顿排骨了。”

    电话被挂断了，便利店又恢复了平静。黄佳予低头看着屏幕上重新显示出来的计算器，上面的数字是她还没分配完的奖金。她撇撇嘴，自嘲地哼了一声，一键清除上面的数字，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下来，掉在了屏幕上。

    男人女人的争吵声，争吵打骂之后的摔门声，女人无缘无故的责骂声.......这些伴随着黄佳予成长的画面，又在她脑海中不停闪现。还有那口可怕的井和小男孩在老人怀里露出的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容......

    她突然觉得空无一人的店中很是憋闷，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极少喝酒的她走向货架，在种类繁多的酒类区找了一瓶最便宜的酒，扫码付款。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下监控，想着少喝一点应该没有什么事吧，反正今天店里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

    黄佳予走到监控不太容易照到的地方，把眼中的泪水擦干，仰头喝了半罐。苦涩的口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转，反而更烦闷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伤心的时候喝酒，明明心里够苦了，一口浊酒下肚，不更苦了。

    但从不浪费的她，虽然看着剩下半罐酒有些发愁，还是皱着眉屏住呼吸，几口喝完了瓶中的酒。喝的有些快，她的头开始昏昏沉沉，心里很是后悔，没吃太多东西的胃此时又在反着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