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偷来的记忆

    烟蒂上留下一点齿痕。

    阿帕基吐出一口气，把未燃尽的烟按灭扔进垃圾桶，电话里传来布加拉提的声音：“……就是这样，更多的我也不清楚。拜托你了，阿帕基，你的替身一定可以找到她。”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她家。”

    从布加拉提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必须要见到你的感觉。阿帕基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直接上了车径直往你家开去。

    他不去思考那异样的躁动，没有必要。

    你的家里果然没有人在，你父亲大概出去鬼混了，可你并不像是突然想通自己离家出走的，书还摊在桌上，椅背上挂着你常穿的外套。你的所有东西都还留在这里，就像你只是临时出了个门。

    阿帕基先让忧郁蓝调把时间倒退到一个月前试试，那个时候你果然还乖乖呆在家。他倚着桌子，看你忙忙碌碌，你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连和人交谈都没有。

    你那么沉默好像一株植物。

    从阿帕基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样了，他早该习惯，可心里隐隐有点奇怪的情绪，他好像在失望，有种一切回到原点的感觉。

    阿帕基垂下头看你毛茸茸的发顶，夕阳的光辉把翘起来的细软发丝染成陌生的金色。你突然抬起头和他对视，纯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好像你们只是陌生人。阿帕基没由来地感到心脏刺了一下。

    他皱起眉，目光触及到你刘海下的计时器屏幕才反应过来，那不是你在看他。

    现在是他在看过去的你，一个不可及的虚影。

    你终于有所动作了，你好像要赶着去哪儿，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往门外走。阿帕基紧紧跟在你身后，却发现这条路很熟悉。直到你在他常去的那家酒馆门口停下，阿帕基才确定下来，你是来找他的，不然你不会到这儿来——可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主动来找他？

    他困惑地跟上你，一边留意你的动作，一边稍微遮掩着你一点儿，这个时间点就在这喝酒的都是些烂人，你很容易被他们盯上。虽然你只是忧郁蓝调伪装的，可是他不想你被那些酒鬼用恶心的目光打量。

    “……求您收留我一段时间吧，阿帕基先生。”

    你湿润冰凉的眼珠注视着他，在你吐出他名字的瞬间，阿帕基的脑海里忽然涌出无数的碎片，过载的记忆带来剧烈的头痛，以至于忧郁蓝调无法维持拟态，像卡壳的磁带一样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闪烁了几下就消失。

    “您没事吧，阿帕基先生？”他是这里的常客，酒保对他有印象，见男人似乎有些不对劲，迟疑地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玻璃杯询问道。

    酒保不想惹麻烦，阿帕基是个难以接近的男人，即使被漂亮女人搭讪也不会给好脸色。但阿帕基明里暗里也帮了他很多，如果不是阿帕基，他每天得处理一大堆闹事的酒鬼。

    阿帕基听不到男人的声音。他撑住一旁的桌子喘息，尖锐的耳鸣混着膨胀的心跳声，脑子像被放进搅拌机里一样。他记起来了，你被他带回家，布加拉提因为你失踪而去他家找他，却撞见了刚洗完澡的你，还误会他对你下手了。

    他再也不想经历那个，他得快点告诉布加拉提你在他家，免得……

    不，不对，你来酒馆找他了？可是他那天并没有见到你，只是喝得烂醉，因为被偷了钱包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该死，到底哪份记忆才是假的？？这是替身攻击吗？！

    阿帕基头晕脑胀地挥开来扶他的酒保，踉跄地冲出酒馆——他要回去找你！很简单，只要确认了你到底在不在他家就能知道到底哪一份记忆才是真实的了！

    男人的视觉还没有完全恢复，眼前全是摇晃的重影和虚幻的记忆碎片，让他插了好几次都没有把钥匙插进孔里。阿帕基低声咒骂了一句，暴躁地使劲拧几下把手，干脆把锁砸碎，门哐得一下弹开，风把窗帘吹得猎猎作响，拨倒了餐桌上的空酒瓶。

    你当然不在这里。

    他的心跳恢复平稳，慢慢走进家里，你当然不在这里，他只是心存侥幸。

    阿帕基一下子卸掉全身力气躺倒在沙发上，用手臂挡住眼睛。

    你当然不在这里，可是回到这里，他不再怀疑那些记忆碎片的真实性。一切都是真的，到处都是你的痕迹，让他想起了更多。你蜷在沙发上的样子，坐在餐桌发呆的样子，腿根的伤痕，因为紧张绷紧的身体和微凉的体温。

    还有那个潮热的拥抱，你微弱的呼吸，让他鼻子发痒的玫瑰味，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在最后回溯了时间，这次你没有选择向他寻求帮助，因为他什么都帮不了你，他一无所知地让你一个人面对一切。他对你来说没有利用价值，所以你这次放弃了他吗？

    你真是个现实的家伙。

    阿帕基嗤笑，抬起手，掌心有一道愈合的新疤，是你替身制造的伤口。除了他没有人有那段回忆，大概是这道伤疤的缘故，他偷了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除了他不会有人记得了，而你，和他共享这段的记忆的你，你会在乎吗？

    “布加拉提，一切太荒谬，我没法向你解释，但是她一定活着，我很快就会找到她。”阿帕基对电话那头的布加拉提说。

    这次你没有找他，也没有找布加拉提，你去了哪里？你的目的是救布加拉提，所以你绝不会离得太远。他最擅长猫抓老鼠的游戏，等他抓到你，等他抓到你……

    你今天找了个买东西的借口出门，不过就算你不找借口也没有人会管你，这大概就是心虚。你一边把枪塞进口袋一边朝马路走，这次很顺利，你已经对流程轻车熟路了，还把裙摆塞进裤子里，所以最后也没有卡在围栏上。不过你都找了买东西的借口，还是买点什么再回去吧，想着你走进商店挑了两件换洗的内衣什么的，又很快出来。

    你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帕基。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但你倒并不担心，反正阿帕基每天都心情不好。不过他好像在找人，可能是黑bang那边的事吧——反正不会是找你，你很有自知之明，这次你没有回家拿钱，你父亲才不会管你失不失踪。

    可恶，不过想到攒的学费会被那家伙输光你还是很生气啊！

    当然你还是不太想被阿帕基发现，不管他把你带回他家还是把你送回家都很麻烦，这次你不想跟他们接触了，接触他们总让你想太多，扰乱你的心绪。

    你当机立断随便在路边拉开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报了霍尔马吉欧告诉你的地址——因为你会帮他照顾猫的缘故，霍尔马吉欧对你的态度还不错。

    司机温和的声音响起来：“你真的要去那里吗，小姐？那里好像有些不太好的传闻。”

    你马上装作镇定地缓缓扭过头看向车窗外，避免和金发的男生对视，却看到阿帕基正在往这儿走，不知怎么的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让你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自暴自弃地大喊：“随便啦，快点开吧，不然我举报你无证驾驶哦！”

    乔鲁诺语塞，他正停在路边思考晚餐吃什么，你突然拉开车门坐进来把他当成出租车司机，现在还突然对他发火，天知道他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