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现在你发现了
177.现在你发现了
“衣服怎么这么脏？”黎杰森问这句话时，夏追正在脱外套。 她瞥了眼。 今天外面穿的是件米色棉服，本来就容易脏，早上摔地上一滚，更是狼狈。先前她没仔细看，以为只有左边袖子被灰尘污了一截，现在脱下棉服仔细一看才发现，后背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留下一大片深色污渍。 她去厕所洗好了手，抽了凳子坐下，吃着饭菜，断断续续地给他讲今天发生的事。 “所以，明天我还得去医院看他，幸好也是周末没什么事……哦对了，我小论文还没改好，那明天把电脑带过去好了。”女孩子吃完晚餐，一边抽纸擦嘴一边嘀嘀咕咕，“那条围巾还要洗洗，你说秦铄怎么就有本事把围巾织成毯子的？” “夏。”沙发上的混血青年不知在什么时候坐直了身，“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你说哪一个？”夏追没反应过来。 他没回答，只是笑，浅棕色的眼瞳直直望向她。 她于是知道了，他在说温子言。 “当然。”将纸团丢进垃圾桶中，她神色平淡下来，“他不是好东西。” “你知道就好了。”黎杰森说，“你要一直记得这个事实。” ——不要被一时正常的假象蛊惑，蒙蔽视听。 夏追听得懂他的潜台词，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之余，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自从温秦二人回来之后，二人的相处场景渐渐成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叮嘱，而她除了下保证以外无话可说的流水线。 她知道黎杰森说的没错，但任什么至理名言，听太多次也会烦。 晚上睡觉时，身旁的人靠过来。 长臂一揽，女生被圈进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中。 他抱得好紧。静寂的夜里，呼吸从头顶洒下来，近得能听见声音，远得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夏追以为他想要了，迷迷糊糊拒绝：“我累，今晚不做。” “不做，我只是想抱你一会儿。”黎杰森一点也没纠缠。这似乎不符合他平日里恨不得把她cao死在床上的作风，但夏追困得慌，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其实，四年以来，沃尔顿的人一直想逼我回A国。”他的声音很低，在相贴的肌肤间用震动传导，“我们僵持了好几年，偏偏最近，他们又有动作了……好巧。” 巧得像一种来自于第三方敌人的嚣张警告。 夏追没经历过这些，自然也没意识到这一点，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黑夜中，黎杰森将下巴抵在她头顶，长睫垂下，挡住了为数不多的昏暗光线。 他并没有告诉夏追，沃尔顿家族不肯放过他的原因不在于他那偏心眼父亲依旧执着地将他视为最佳继承人，而是因为四年前他和Greco家族谈的那桩生意——他交给Greco沃尔顿家族非法跨国并购的证据以便于他们在与沃尔顿的合作中争取更多利益，他们帮他保护夏追一年。 因为这件事，他几乎成了沃尔顿的死敌。除非一辈子躲在华国政府的庇护下，否则他一辈子都不能摆脱他们的报复。 当然，还有一条路：乖乖回到A国，他的父亲承诺了，只要他愿意回去继承家产，逃跑的事他可以不计较，这些麻烦他也会帮自己摆平。 可他不会这样做的。如果黎杰森甘心成为财富的奴隶，那他何必出逃来此？ 倘若没有把证据给Greco，他不用应对沃尔顿家族的报复，更不必面对如此艰难的选择。这是他无解的未来，只因为一念之差而付出的巨大代价。 但他不曾告诉夏追这件事。 黎杰森清楚，他和她的关系从最开始就不该有如此沉重的利益牵扯。 他们是平等的，他们互利互惠，他们不谈奉献与给予。 久到四年共处，短到这一秒的拥抱，他们只在当下陪伴对方。 他们没有未来。 翌日，夏追起床时温子言已经不在了，大概去研究所了吧。 好像有哪里奇怪。她刚睡醒，满脑子都是论文要改的方向，没太在意，洗漱完便带着电脑去医院了。 温子言企图找话题吸引她的注意力，但他们之间没一个令她不反感的共同回忆，他努力了几次，差点成功把夏追激怒了。 于是他识相地闭嘴了，仅仅安静地看着她做事。 温子言特意叫护工把窗帘拉开了。 阳光有点刺眼，但映进病房时恰好能轻拂女孩子冷静专注的侧脸，从后颈处一直照红耳垂，讲细而长的发丝映成几近透明的金色。 真漂亮。温子言想，和他无数次梦见的一样。 夏追在病房守了这位病患一天。 该干的事护工全干了，她其实除了改论文其他什么也没干。一直到月上屋头，论文改好。她保存了文档，讲电脑收好，起身舒展四肢：“那我回了。” 被忽略了一天的病患先生收回目光，弯起眼温声道：“好，注意安全，到家记得发给我消息。” 夏追诧异于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嗯，你也是。” 他的笑容就更真了几分。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今天要去医院陪温子言，黎杰森没给她发消息。 回到家，没人，也没饭吃。 夏追只以为他在忙昨晚的那些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仍然觉得怪怪的，但也没多想，自己煮了面吃，玩了会儿手机便进厕所洗漱。 动作在拿牙刷那刻顿住。 ——她好像才留意到，洗手台前，摆在一起的口杯少了一只，牙刷也少了一个。 夏追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走出卫生间去玄关处看。 她知道为什么觉得怪了。 男士拖鞋也消失了。 夏追给黎杰森打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你要出门还是要去外面住？” 电话那边的呼吸停顿了一刻，他说：“都是。” 她的眉头对着空气拧紧，黎杰森看不见，却能从对面简短森冷的五个字里想象到夏追不爽的表情。 她问：“现在在哪里？” “学校，研究生宿舍。”黎杰森报给她宿舍楼号。 “下楼等着。” 现在是十二月二十六日，圣诞节的后一天，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属于圣诞节假期。 夏追不过圣诞节，秦铄从前也不怎么过，大学在A国呆了四年后就习惯过圣诞了。 黎杰森是半个西方人。他其实也过圣诞，只是母亲死后，他习惯一个人过。 冬夜料峭，小雪飘飞。 夏追裹着羽绒服骑着小电驴赶到宿舍楼下时，黎杰森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了。 他皮肤白且薄，一受热手冷就容易发红，在寒夜中更甚。挂着细小雪花的睫毛微抬，一眼望去不像人类，而像西方神话中仅在雪夜中出现的精灵。 但夏追没空欣赏。 她取下围巾，抬头望这张精致得不真实的脸，语气并不友好：“你什么意思？” “以后就搬出来了，不和你一起住了。”金发青年平静道。 满腔的疑问都梗住了。 夏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惊讶，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问他为什么，而是：“为什么没告诉我一声？” 黎杰森笑了。 眼睫上的雪花化成小水珠，他笑起来便显得更不真实了。 他说：“我在等你发现我离开了。从早晨离开到你打电话给我，共计13小时37分钟。” “——你看，你终于发现了。” —— 700珠加更，我知道，我先欠一下，有时间了就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