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鸽子和斑鸠

    我听见了夏天的蝉鸣。今天是维斯帕瑞.雷利的一个周五早晨！骑车的学生踩着点去课室。我们坐在学校的电瓶车最后一排的位置。

    “维斯，你是不是化了妆？”珍妮迎着风声跟我说话，“我懂，今天的教授很帅对不对？”

    “不是！今天轮到我们组上台汇报了，他们要拍照存档。”凉风逆向而去，把我的头发卷上空中。

    “待会课间再练一遍吧。”萨妮娅捧着一沓笔记工整、重点鲜明的参考资料建议道，“维斯，你试着大声一点，像这样——大家好，我们今天汇报的主题是性别、权力与暴力。请看这幅名叫《抢劫萨宾妇女》的画作......”

    电瓶车的速度开始放缓。我看见了教学楼高处带穹顶的钟楼，那里停歇着很多学校养的鸽子，还混杂着一些野生的珠颈斑鸠。当它们一起在清晨的草坪上觅食，很难分清它们的品种。我在高中的时候读到过一本书，里面写过战争时期垂死的青年用信鸽传递最后的jingye让爱人受孕的故事。从那以后，我就觉得它们是有魔力的动物。

    当大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正午的太阳高悬，鸟儿们缩进不可见的荫凉角落里休憩，学生们就从高高的拱门和台阶上鱼贯而出。有的涌向食堂，有的像我们一样准备过周末，坐车跑去学校外面玩。

    我们挤在喷泉广场边上的麦当劳里。她们嬉嬉闹闹地订票，说待会去看电影，晚上去玩剧本杀。我说我要回去改校报的稿子，待会先溜了。

    “我吃完这顿晚上就不吃饭了。我最近胖了，我的腿好粗啊。”我又高又瘦的好朋友叹气道。

    “怎么会呢，你的腿漂亮极了，亭亭玉立，像一株清纯的马蹄莲。”我把珍妮哄得眼睛里泛起星星，捏着我的手臂摇晃，我搂着软软的她，内心无比的满足。这时候，有人冒出让我汗毛倒立的话来：“说到性暴力，你们知道字母圈吗？”

    有人说不知道，有人发出了“喔——”的打趣声。

    我正准备躲去厕所洗把脸，珍妮突然发出了兴高采烈的声音：“我知道！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关于减肥的段子！有个健身教练挥着小皮鞭督促学员减肥，减不下来不放他们走。”

    “真的吗，真的吗？要是包住宿和减肥餐，还有肌rou帅哥免费私教，我也想去！”

    她有点犹豫迷糊地说：“好像他们是男同性恋哦。”

    “哎，那是搞笑的吧。真正的sm哪有那么积极啊？那些人经常滥交，还让女人脱光衣服像神经病一样上街呢。”

    珍妮吓得缩进我怀里：“这么恐怖！女生听他们的话是疯了吗？”

    “他们可会骗人了。我之前听做社工的jiejie说，有一个高中生，在网上认识一个字母圈的什么大叔，就是那男的打着名堂说要督促她功课，做不好就挨打惩罚。他隐瞒自己有妻有子，女孩发现了，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他就威胁说自己手头有女孩的裸照，女孩敢闹他就发给女孩的父母。后来他消失了，那女孩的成绩就直线下降，特别颓废。”

    “但这种人也不多吧？我也就是新闻里听说过。现实里真的有吗？”

    我们中的酷姐阿曼达举起涂着黑色美甲的指头权威发言：“我之前在约会软件上还真遇到过一个这种男的，头像就是个半身西装，年纪倒不大，但是说话端着个架子。他说他的理念叫‘别人的女神我的狗’，把女孩管教得越自律上进，他越有成就感。”

    “让女神当狗，什么鬼啊？他好阴暗啊！见不得女的好？”

    “我就接着问怎么管，他说比如一天看50页书，完不成就要受罚。”

    “什么书？”本来压抑着反胃，专心搅拌土豆泥的我张嘴插话。

    “他说——女人的圣经，《如何打造完美女人：小蜜的私房仪态课》。”

    沉迷于最新漫画更新的戴安娜抬起头来：“cao，他自己怎么不看看《自大男人的救星：改善嘴臭的十种方法》。”

    朋友们狂笑着拍桌。其实我也不喜欢那种管学习的dom，我觉得这是靠自制的事情，而且外行人下命令只能瞎下。亨廷顿的书我一天能看一本，勒高夫的话一天只能看一章。而且遇到一个议题就找出相关的好几篇文章一起看，没试过数着页数看书的。

    我的手机新消息提示亮起来，联系人是弗兰克.阿隆索。没有另外备注名，那就只可能是我最亲近的少数几个人。

    “爸爸下班了，准备过来接你。地址发给爸爸。”

    我回了一个小狗瞪眼的搞笑表情包：“爸爸，我和同学在一起。我们到远一点的地方碰面吧。”

    我选了一个两条马路外的街角，以长途跋涉的毅力走过去。可弗兰克没有按时出现。我站在街边树下打了两局手机游戏，又去附近书店里买了一个笔记本。他还没到，也不回我信息。我还不如在原来的地方等呢，我朋友们早走远了。

    我有点点恍惚，想起朋友们刚才说起的大叔突然消失的事情，又在想他是不是路上出事故了，心跳得很快。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在路边叫我名字了。弗兰克看起来气喘吁吁的，很疲惫。他依旧穿着我熟悉的格子衬衫，身上却有一股我不喜欢的汗味。我这才意识到他之前见我都会特意换衣服。

    “我们店里出了点篓子。有客人晕倒送医院了，食物过敏。看起来像是和你同龄的小朋友，可能是社团聚会之类的。”

    我坐进他的车里，我们一拐出回型车道又塞在了路上，前面有一场擦碰事故。弗兰克焦躁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我打开音响调出玛丽莲.曼森的歌，告诉他我发现练习大舌音和极端嗓有着共通之处，可惜我喷出很多口水也没演示出来，只好命令他忘掉我的傻样。弗兰克终于露出了大笑。我想我应该去学车考驾照了，这样弗兰克有事我还能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