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狩猎丛林 6

    唐灵飞终于能发出声音了。他的声音是模糊不清的，似乎快要消散在温泉上升的雾气里。他的眼里也全是水雾，陆则琛近于着迷地盯着唐灵飞的眼睛看，他无法想象一块翡翠或者是绿宝石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样子。亮晶晶的宝石。会流眼泪的宝石。

    他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本来，他是把唐灵飞抱到了温泉里，替他清洗。他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但仍然把唐灵飞生生地给疼醒了。唐灵飞额头上全是大滴大滴的汗珠，不知道是因为温泉里面太温暖，还是疼得实在是忍受不了。

    他带着痛楚的呻吟声，又让陆则琛发狂。

    唐灵飞本能地发现了陆则琛身体的变化，他的声音，带着哀求。

    “不……不，阿琛，放过我吧……”

    陆则琛模糊地想着，这应该是唐灵飞第一次向他求饶。上一次，他根本没有给唐灵飞任何求饶的机会，只是把他狠狠地按在地上，双手紧紧按着他的腰，把他的惨叫声淹没在了涨潮的海浪声里。

    唐灵飞已经叫不出来了，又昏了过去。陆则琛把他按在了温泉的石壁上，手指紧紧地掐在他的大腿上。光滑而坚实的大腿肌肤，那紧致的触感，让陆则琛简直想用匕首的刀锋插进去，享受猎物的肌rou被切开的那种血rou撕裂的快感。

    鲜红的血丝，悄悄地在清澈的泉水里蔓延。

    唐灵飞这次再痛醒的时候，嘴唇都发白了。陆则琛把嘴唇贴在他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喃喃地说：“上次没有吻你，这一次……”

    “……你不是人，你……你是野兽……”唐灵飞苍白而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好像已经忘记了不久前自己刚说过这话。

    陆则琛的眼睛，在温泉的白雾里，闪耀而冰冷。“是，灵飞，我从来没有否认这一点。但是，这也是拜你唐家的MAKER计划所赐，不是么？”

    “……你一直恨我？也因此，你才……”

    “不。”陆则琛回答，“我从没恨过你，MAKER计划虽然有你参与，但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我不会迁怒。我恨的人，已经死了，你跟我都亲眼看到的。不过，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再谈这些。你该知道，我今天对你还算不错的，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这么用心过。你要恨我就恨吧，反正也不过就是这回事，我身上有太多人的怨念，我不介意。”

    他忽然笑了，手摸上了唐灵飞的腰，低声地说，“我真的很想跟你再做一次，跟你做三天三夜，我都不会腻。可是……今天我就放过你吧。”

    他抚摸着唐灵飞湿漉漉的头发，喃喃地说：“你是我的猎物，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的，更不会让你逃走。”

    说着他从温泉里起了身，水珠滴滴嗒嗒地从他浅褐色的皮肤上摔落了下来。他把唐灵飞抱了出来。

    “医生一会来。你好好休息一下，你的手下在你能见人之后，会来接你的。”说着他拉过唐灵飞的手，在他手上吻了一吻。

    “我知道，你一清醒，肯定就会想杀了我的。我不想跟你动手，所以，我先走一步了。”

    午后的阳光慵懒妩媚得让人想睡觉。陆则舟抱着那只绿眼睛的黑猫，坐在窗台上往花园里看。陆则琛在游泳，碧蓝的泳池的水，泛着耀眼的金光。

    陆则舟一放手，那只黑猫就从他手里钻了出去。陆则舟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楼梯上走到了花园里去。

    陆则琛已经从泳池里上来了，趴在池边的毯子上晒太阳。他的皮肤早已晒成了一种极迷人的浅褐色，阳光下看起来，诱惑地发着水淋淋的亮光。陆则舟站在旁边，看了他半天，走到他身边，坐了下去。

    “要我帮你按摩么？”

    陆则琛的口唇一动，似乎是想拒绝，但陆则舟的手指，已经按到了他背部的肌rou之上。陆则舟的手指纤细，但劲力不小，否则也拿陆则琛那样强健结实的肌rou没法。按了片刻，陆则舟一抬腿，跨坐在他腰上，脸俯到了陆则琛的头侧，整个人都贴在了陆则琛的背上。

    他柔滑的头发，落在了陆则琛的耳侧，一丝丝的黑发，拂在陆则琛的脖子上。

    “哥哥，你这次跟唐灵飞签的合同，我想看看。”

    陆则琛并没睁眼，也没抬头。“小陆，你一向对这一方面的事都不太管的。这次为什么例外？说原因。”

    陆则舟的手指，沿着陆则琛的背，缓缓地向下滑，一直滑到腰间。他的手指沾了油，轻柔地在陆则琛的腰上滑动。

    “我不过就是看不惯那个小老婆生的孩子而已。”

    陆则琛眼也不睁地说：“他是小老婆生的孩子，我是养子，我跟他还挺般配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则琛脸色微变，低声地说，“哥哥，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是我的好哥哥，一直都是。”

    陆则琛翻了个身，陆则舟却仍然没有从他身上下来的意思，这一来就变成了跨坐在他腰上，正面对着他的姿势。陆则琛微微皱了下眉，说：“小陆，从我身上下来。”见陆则舟还不动，陆则琛伸手在他肩头上一拍，他这一拍看起来轻，陆则舟身不由己地就飞开了，只是陆则琛出手很有分寸，他也没摔疼。

    “哥哥……”

    陆则琛站了起身，去披浴袍。“好了，别没事找事了。合约你要看自己看，陆家原本就是你的，就算你现在要，我一样会让给你。你要看，根本不需要问我同意与否，这点你自己也是清楚的。”

    “……哥哥，我没有想过跟你争。”

    “我知道。”陆则琛一边系浴袍的带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也没想过要跟你争。我们兄弟，彼此理解，互相协助，是最好的，这也是爸的意思。我只是对你表明我的态度，有一天，如果你想收回属于你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陆则舟看着他的背影，上唇咬住了下唇。即使是在正午的阳光之下，陆则舟的脸色也阴沉得像浓云重重的天空。

    “灵飞，你最好离陆家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陆则琛对应酬并不是特别喜欢，能不去就不去。但是这天晚上，陆则舟换了衣服准备去酒会的时候，陆则琛从楼上下来了。陆则舟看他换了礼服，相当诧异，因为这段时间陆则琛一直相当忙，已经有个把月没有去过这些场合了。

    “哥哥，你今天要去？”

    陆则琛正在整理领结，不经意地嗯了一声，说：“是啊，也该去散散心了。”

    陆则舟相当狐疑地看着他，不过也没再问什么，只是笑了笑，说：“是啊，哥哥，你也该去散散心了，说不定，在宴会上能够遇到你想见的人呢。”说着，陆则舟眼睛朝上瞟，一脸思索的表情，笑着说，“对哦，我好像很久没看到灵飞了。从上次你跟他出去那趟之后，我就再没见过灵飞了。你……不会对他做了什么吧？”

    “胡说什么。”陆则琛把他推上了车，“走吧。”

    那酒会照例的人来人往，灯光幽暗得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得见水晶的灯跟水晶的杯子交映的七彩的幽光。

    不知道是谁把一瓶上好的酒给打翻了，浓冽的酒香远远地散发开来，跟香水味混在一起，香到让人脑子里都发晕。

    陆则琛靠在墙上，人都藏在阴影里，手里端着个酒杯，酒杯里还剩了小半杯酒。他的心思，却似乎并不在酒上，一双眼睛在暗影里闪闪发光。

    他果然看到了唐灵飞。

    唐灵飞似乎消瘦了些，脸色略显苍白，下巴也更显得尖削了。只是一双眼睛极灵动，顾盼神飞。这一瞬间，陆则琛好像又看到了几年前那个唐灵飞，神采飞扬。陆则琛倒觉得有点奇怪了，难不成自己对他做了那件事之后，他不仅不以为意，还更艳丽了？

    当然他马上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唐灵飞一眼看到他，脸一沉，走了过来，劈面一耳光对他扇了过来。

    这一耳光打得清脆响亮，旁边的人十个倒有八个转过头来看了。看了又马上觉得不对，又一个个立刻把脸朝开了。

    陆则琛半边脸都被他打得发红，但也只是笑了一笑，说：“怎么，灵飞，你气还没消？你也够了吧，上次那笔生意，你本来就是心存不良啊。直接派军队抢了那个基地，也就你做得出来这种事！几年的苦心经营，等于是拱手让给你了。”

    “你不是想证实一下，唐家的军权究竟是在我手里，还是在我伯伯手里吗？”唐灵飞冷冰冰地说，“我这不是用事实给你证明吗？”

    “你那是明目张胆地抢。”陆则琛笑着说，“我还真没想到，你手段这么下作。”

    唐灵飞哼了一声。“我早说过了，你偷就是偷，你想占我便宜，做梦。”

    “这便宜我就让你了，别的便宜，我不是已经占了？”陆则琛笑着说，“我这一笔损失，还真是不能等闲视之，我也一样的心疼啊。你真是在割我的rou啊，灵飞。”

    唐灵飞轻轻地哼了一声。“我说，阿琛，你就真是陆家的狗，替他们家看门还敛财？你不过是陆家的养子，说起来，小陆才是陆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算什么？他让你，是他重视你，不想跟你争。如果哪一天，他存心要跟你抢，你还能当你呼风唤雨的陆家大少爷？说不定……”

    唐灵飞忽然笑了一笑，这个笑法是陆则琛熟悉的，冷淡，迷人，却不怀好意。以前他是常常见唐灵飞这样笑法，知道他一这么笑就没好事，但是几年后再见他，唐灵飞却明显地收敛了许多。

    但这时候，唐灵飞这么一笑，陆则琛就知道，接下来他的话，更不会是什么好话。

    “说不定，到时候你还得上我唐家的门，求我护庇呢。那也没什么，看你我的情份上，我也不至于把你赶出门去。”

    陆则琛也笑。“是啊，灵飞，你不赶我最好。我是养子，你是私生子，我跟你，还真是挺般配的，我越来越这么觉得了。”

    他话还没说完，唐灵飞就涨红了脸，顺手又对着他的脸摔了过去。陆则琛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淡淡地说：“灵飞，记住，只有我愿意让你打的时候，你才能打。你再敢动手，你信不信我在这里就上了你？”

    唐灵飞冷笑。“有种你就试试。”

    陆则琛淡淡一笑，放开了唐灵飞的手腕，走开了。

    唐灵飞盯着他的背影，眼里的表情是古怪的，谈不上怨恨，但也绝不是善意的。他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腕上一片淤青，已经肿了起来。陆则琛手下留了情，这一点唐灵飞并不怀疑，陆则琛可以轻而易举废了他这只手。

    陆则舟一直在不远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这时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他笑得很甜，嘴唇翘起，睫毛也在闪动。

    “灵飞，你的一晚上，还真是不便宜，我哥这一笔可花得够高的……他觉得值，我却觉得不值呐。”

    唐灵飞看也不看他，只冷冷地说：“怎么，小陆，陆家现在究竟是你作主，还是陆则琛作主？或者是，你想把他的这笔损失讨回去？好啊，我知道你的本事，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又更多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法门？”

    陆则舟伸手弹着水晶杯的杯壁，弹出一串轻轻的清脆的响声。他淡淡地笑着说：“灵飞，这话我还给你。我警告你，离我哥远一点，不然……”

    唐灵飞的目光，飞快地在陆则舟身上掠了一下。他这一眼很奇怪，陆则舟被他这眼光扫过，居然也觉得有些毛毛的。陆则舟恍惚地记起来，曾几何时，唐灵飞也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跟陆则琛，而下一刻，就能眼看着他们在火里烧死或者是被水淹死。

    “我这几年也学会了一件事。”唐灵飞缓缓地说，“忍一时之气并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要看的是结果，究竟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