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观光下

    大屏幕亮起，和等候室里的场景有些相似，依然是在云雾里穿行的画面。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晴空万里，还有微风拂面吹来，给画面增加了许多真实感。

    游客们纷纷赞叹着模拟的风感，白暄妍也想开口，可画面一转，整个镜头穿透云层，向下俯冲而去。整排座位跟着倾斜了角度，从游客的视角看，如同乘坐下坡的过山车。

    耳畔的风声骤然呼啸起来，白暄妍屏住呼吸，她的心跳静止了一瞬，之后立刻随着俯冲的速度加快。她觉得自己仿佛要从座位上滑落下去，腰间的那条细安全带此时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安全感。

    隔壁座位伸过一只手，挡在白暄妍身前。她下意识握住了身前的手掌，手掌的主人也回握住她。

    是凌宇安，有凌宇安在。

    镜头向着大海的方向一路俯冲，终于在即将触碰海面之前拉了回来，俯冲改为贴着海面滑翔，溅起几排浪花。有水雾不断喷向观众座位，白暄妍不自觉地眯起眼睛。

    那只手安抚性地握了握白暄妍，似乎是在安慰她不用害怕，白暄妍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重感只是视觉效果影响下的心理作用，座位并没有移动，她长出一口气，放松了紧绷着的后背和双腿。

    白暄妍转头看向隔壁，凌宇安却没有看她，只是表情平静地正视着屏幕。海面的蓝光投射在凌宇安的侧脸，给他的鼻峰和颌线镀上一层冷光。不知道为什么，白暄妍觉得他的表情里似乎流露出漠然的神色，即便凌宇安就坐在她的隔壁，即便凌宇安和她的互动显得十分自来熟，此时此刻她却感受到了凌宇安的陌生与疏离，也感受到了自己微妙的失落与沮丧。

    她收回目光，强迫自己看向屏幕。

    刚才一定是被凌宇安的安慰感动到了，可是他的神情……他是在讨厌我吗？

    白暄妍的眼睛盯着屏幕，脑袋里却在胡思乱想着。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纠结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手上传来的温度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把她带出内耗的情绪。俯冲那段镜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凌宇安却仍没有抽回他的手臂。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大概是因为常年打球，细摸会发现上面覆着一层薄茧。

    白暄妍不敢再摸，只好僵硬地握着凌宇安的手，纠结该不该松开。和凌宇安皮肤相贴的地方微微发烫，白暄妍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影片的取景围绕着A城，后面的场景还有翻越崇山峻岭，流水瀑布等等，当镜头扫过大片金黄色的麦田时，观众们甚至能够闻到麦穗的香气。白暄妍却是心猿意马，无心观看。

    直到放映结束，周围的灯光重新亮起来，观众们纷纷解开安全带，她才松开凌宇安的手。

    放映厅的冷气太足，当阳光重新洒在身上时，白暄妍竟也不觉得热。她望向天空，天高云淡，都离她很遥远，这才使她找回了身处现实世界的实感。

    凌宇安依然环着她的肩膀，他的声音从白暄妍头顶传来：“吃冰淇淋吗？”

    白暄妍抬头看他，见阳光投进他的眼底，漆黑的瞳孔里似乎也有了一丝暖意，于是欣然点头：“……吃。”

    拐过一个街角就到了凌宇安说的那家冰淇淋店，尽管店面十分宽敞，但客人仍然排到了店门口。

    白暄妍和凌宇安也站到了队尾。

    队伍前进得十分缓慢。白暄妍看着她前面那人的外套帽子，忽然想起了外套的事：“对了，你的外套还在我这里呢，我什么时候还给你？”

    凌宇安答非所问：“你这学期有哪些课？”

    白暄妍掏出手机，翻出她的课表给凌宇安看：“这些，你呢？有一起上的课吗？”

    凌宇安也翻出课表对比了一下，发现他们竟有三门必修课重合。

    “奇怪，”白暄妍自言自语，“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在课上见过你。”

    “不奇怪”，凌宇安解释，“一百多人的大一必修课，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

    “可你不是系草吗？”白暄妍歪着头看他。

    凌宇安被她的逻辑打败，又觉得歪头看他的白暄妍格外可爱：“系草怎么了？系草上个课就应该被前呼后拥，前面有人递情书，后面有人高喊系草好帅？”

    “对啊，”白暄妍理所当然地点头，“电视剧和小说不都这样吗？”

    “所以那是电视剧是小说。现实上下课人头攒动，每个人都是萝卜白菜，你在课上看到过系草系花吗？”

    “嗯……好像是没有，”白暄妍认真回想了一下，“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我选的课上没有系草系花。”

    凌宇安失笑，他看着白暄妍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的浅棕色长发，终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手感跟他想的一样柔软。

    白暄妍没有躲开，她仿佛并没有在意摸头这回事，又接着问：“那有人跟你表白过吗？”

    “你是说大学之后，还是上大学之前？”凌宇安贴心地给她划分了两个时间段。

    “大学之后吧。”白暄妍选了前者。

    “有的。”凌宇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不多。”

    “才开学一周就有人表白，”白暄妍忿忿道，“有就不错了，你还嫌少。”

    凌宇安委屈：“我哪有嫌少，我只是说不多。”

    “不多是有几个？”白暄妍追问。

    凌宇安一脸无辜：“记不清了。”

    白暄妍：“……”

    她忍着给凌宇安一拳的冲动，决定换个时间段问，好打击一下凌宇安的凡尔赛：“那上大学之前呢？”

    “也有。”凌宇安回答得十分坦荡。

    白暄妍：“……”

    这回答跟鲁迅家门前的两棵枣树有什么区别啊！

    白暄妍深吸了口气：“所以区别是……？”

    凌宇安语气真诚：“上大学以前跟我告白的人比较多啊。”

    白暄妍：“…………”

    所以上大学耽误了你被告白是吧！

    恰好此时前面的客人已经选好冰淇淋去买单了，柜台里的服务生向他们招手喊下一位。白暄妍愤怒地揉了一把凌宇安的刘海，愤怒地去挑冰淇淋了。

    凌宇安唇边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她果然还是在意的。